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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川】诉情长（十九）

林季子本来告诉自己，他一定不能让林本川觉得为难，可是他控制不住的眼泪和颤抖早就出卖了他，他甚至不敢抬头看看林本川的眼睛，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的厌恶和拒绝。

可是林本川却又没有这样的情绪，他只是淡淡地看着林季子，没有什么喜悦也没有什么悲伤，就只是看着他。

 

他不是不震惊于林季子的眼泪，也为了对方的表白而心动。

 

毕竟，那是他曾经可望而不可求的东西。

 

而如今林季子终于愿意给他，可他却可耻的想要逃避。

 

上一世被林季子毫不犹豫地杀死的时候，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跟林季子说，可是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就像现在，他可以控诉林季子，他知道自己说什么样的话能让林季子比死亡还要难过，他知道用什么样的词句能够把林季子的心剖开，扎的鲜血淋漓，可他还是选择了给林季子一个拥抱。

 

其实在刚刚重生的时候，林本川想了很久，他看着王小秋的背影，想着的却是对他不屑一顾的林季子。

一开始他也会埋怨林季子，他没想到林季子真的就那么干脆，看他甚至都不如看一只狗一只猫，即便是他已经做好了送命的准备，林季子的绝情还是在他的心上捅了个巨大的窟窿。

后来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林本川逐渐的也开始释怀。

林季子不爱他，他其实早就知道，他也没有奢望过对方会爱，就连最后，也只敢想一想，林季子会不会觉得后悔，而不是觉得林季子会不会在他离开以后才会觉得爱他。

 

他也不再怨恨林季子的欺骗。

 

在林季子一开始选择接近他的时候是对他好的，会哄他，也会搂着他入睡，他不想让对方抽烟的时候，林季子也会掐灭烟头然后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一口。

那是林本川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的，属于他自己的回忆。

 

所以别人都觉得他下贱，觉得他追着林季子的后屁股，堂堂的中塑少东，也会因为一个下人的儿子甘为人下。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那也是林本川人生中为数不多感受到的，名叫爱的东西。

 

生于那样的家庭，或许在外人眼里，他衣食无忧，出生就在罗马，得到了无数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可是那都不是他想要的，林本川偶尔也觉得自己矫情，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拥有了这么多还是觉得不满足。

每当他看到被抱在父母怀里的孩子，还是会露出羡慕的目光，也许他的灵魂就是渴求爱的，可是上天弄人，他却从来没有得到那种温暖。

 

所以，正是被那样的施舍了一点点的爱，林本川才肯死心塌地的跟着林季子，对方说什么他都会去照做。

因为得到了温暖，所以才更加无法放手。

 

在德国的十年，林本川真的没有一分一秒后悔过，那些和林季子走过的大街小巷，看过的风景，那些和林季子一起念过的书，待过的房间，那些和林季子一起望过的星空吹过的风，都是林本川一想到，就会想要笑起来的回忆。

 

在林季子仰头看着天上的星光的时候，林本川其实都在偷偷的偏头看着他，林季子渴望头上那片自由的星光，林本川也渴望着他的星星。

如果说后来的事情，是为了那些陪伴那些回忆付出的代价，林本川倒也能够理解，毕竟没有什么东西是唾手可得的，他没什么能够抵给爱情的，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条命罢了。

好在他的命还有一些价值，杰德还是想要的。

随着生命附赠给林季子的，大概就是他的身体，他努力的配合林季子，即便是对方要让他做出难堪的姿势和动作，他都克服了内心的羞耻同意那些要求。

 

他不是没有羞耻心。

他只是太爱林季子了。

 

他不知道林季子有没有去找过别人，只是偶尔会闻到林季子身上刺鼻的香水味，他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继续去取悦已经对他表露出阴暗的那一面的林季子。

那时候林季子就已经不愿意吻他了，床上的时候也毫不留情，经常把他弄得青一块紫一块，兴致上来，也不管林本川想不想要，也不管是在浴室还是在客厅，就会命令林本川脱了自己的衣服。

林本川从来没有拒绝过，哪怕很疼，哪怕他很害怕，可是只要他看到林季子的脸，就觉得一切都是可以承受的。

 

其实林季子从来没有碰过除了林本川之外的人，除了林本川，再没有人能够让他提起兴趣。

可是这些林本川都不知道，他只是带着无尽的遗憾和一点点的不甘心，永远的死在了小川号上。

 

再一次见到王诠胜的时候，林本川明知道不应该，明知道这个人不论是王诠胜还是林季子，他都应该跟对方保持距离，况且他早就看出来那些端倪，那些让他应该早早拒绝的破绽。

可是王诠胜实在是太好了。

那些林本川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肆无忌惮的撒娇，无底线无条件的闹脾气，不用说出来就能够被注意到的心思，王诠胜全都给予了他。

所以即便是知道了，这个人其实就是那个亲手送给他死亡的灵魂，林本川也没有勇气推开对方，他知道自己或许要为自己的优柔寡断付出代价，可他还是没能够拒绝王诠胜的好。

 

他甚至想过，就这么过一辈子，或许也没什么不好。

 

林本川定了定神，又看着面前眼睛都哭到红肿的林季子，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回忆到此戛然而止，那些呼啸着划过耳边的尖锐的声音最终还是归于平静。

他早就松开了环抱着林季子的手，对方也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宣判一般低着头，和记忆中的林季子不一样，却还是一样让他无法拒绝。

 

林季子过了许久才听到林本川轻轻地叹了口气，而后又是一句轻的不能再轻的话，

 

“杰德，我很想你。”

 

于是一直到林季子把外头的房子推掉退掉，重新住回林本川的公寓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是不清楚的。

得到的原谅和拥抱就像是灰姑娘的南瓜马车，林季子生怕什么时候午夜的钟声敲响，他就会重新掉进黑暗中再也爬不出来。

 

说是回到了之前的日子，可是整个房子里的氛围却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林季子的小心翼翼和林本川的沉默，都让这个空间变得冷清。

直到王小秋回来，这里的感觉才稍微有那么一点变化，王小秋白天就收到了他哥的短信，说林季子要回来住，收到短信之后的王小秋恨不得迅速跟老师说他生病了然后回家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然而下午的模拟考试早就安排下来，王小秋顶着班主任的死亡目光，到底还是没办法克服一个学生对老师天然的恐惧感挨到了正常放学才敢往回走。

他晚自习也没上，生怕晚回家一步就会出什么意外，虽然就是他本人让林季子去看看林本川的，不过说句实话他心里也没底，尤其是一想到林季子说的上辈子和林本川的事情他就觉得额头突突直跳。

 

王小秋算是过得顺风顺水，没什么太大的难处，虽然林关中那事儿让他不满了许久，不过终究也就是让他对林关中印象不好，所以让他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去解决那两个心理年龄不知道多大的人的事情，王小秋简直觉得自己一个头有两个大。

等到他紧赶慢赶回了家，就看到林季子和林本川两个人坐在桌子边等他吃饭，饭一看就是林季子做的，尽管王小秋对林季子没什么好印象，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上一世的自己做饭确实是很不错。

林本川照例接过他的书包让他去洗手，他在卫生间边洗手便想着，这是没什么事儿了？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然而等他出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哪有这么简单。

 

整个餐桌上沉默到王小秋简直味同嚼蜡，连伸筷子都恨不得把自己缩到两个人看不见才好，也不是说这两个人的气氛剑拔弩张，但是怎么说怎么就感觉不是个滋味儿，而且林季子和林本川吃的也不多，可是王小秋饿啊，他想了想，再怎么也不能委屈自己，于是顶着两个人的目光还是坚持的迅速扒完了碗里的饭，这才站起身要去洗碗。

他撂下筷子还没伸手接过林本川的碗，动作就被林本川给拦下了，对方冲他摇了摇头，拿过了他的餐具跟他说，

 

“赶快去复习吧，我去刷。”

 

还没等他说，没事，我刷碗就当锻炼了，林季子的手又伸过来，把碗都拿过去，又低声说了句，

 

“你去学习吧，小川…你…你也去休息吧，我去刷就好了。”

 

然后就端着碗筷去了厨房，林本川看了看厨房，又低头看了看桌子上剩下的菜也没说话，王小秋简直被这种气氛逼的不能呼吸，于是迅速逃离客厅去书房打开书包戴上耳机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开始学习。

 

然而躲过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当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王小秋穿着睡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左看看林季子右看看林本川，十分悲凉地觉得大概是天要亡我，他不如现在回家睡可能会好一点？

不过看起来现在说恐怕是有点晚了，客房一直也没收拾出来，他们三个估计得有一个睡沙发，而刚刚林本川说了一句“小秋要上学不能睡沙发”之后，气氛就逐渐凝重了起来。

如果说之前，王小秋觉得他跟他哥一起睡，林季子睡沙发完全没问题，直到他知道了林季子跟林本川之间的事情之后，他十分有理由怀疑，如果这么安排林季子可能会在半夜暗杀他。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能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的时候，一直没动作的林季子说话了，

 

“你们睡卧室，我睡沙发。”

 

王小秋抬眼看他，脸上是一种无法言说的不信任，他还有点惊奇，之前跟他说话的时候还对他满是敌意的林季子，现在竟然这么容易就能够妥协，不过他看到林季子生怕林本川生气的样子，又觉得果然还得是他哥。

住宿安排好了王小秋也不想多待，他再不睡明天早课估计就要去见周公了，不管这两个人还要这么对着沉默多久，他是得先休息。

于是王小秋强忍住心里想说话的欲望，站起来什么都没说就进了林本川的卧室。

 

林季子听到他进门的声音，心都跟着一颤，可是他只能安慰自己，能留下来就很好了，不该奢求更多，王小秋和林本川相处了这么多年，而且还要上学，林本川向着他也是正常的。

可是心里还是不舒服，哪怕知道王小秋就是他，他还是不愿意让林本川和对方同枕而眠。

不过再不愿意，他也不能表现出来，林本川也站起身去给了拿了被子和枕头，递给他的时候触碰到了他的手指，林本川的手瑟缩了一下，林季子就仿佛心脏被扎了一下，又疼又酸，只好装作没事的样子咬着牙自己铺好了被子，然后看着林本川回了房间。

 

林季子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虽然还是睡不着，可是他的心却奇异的要比在外面住的时候平静许多，隔着墙就知道林本川睡在里面的感觉，让他无比的心安。

甚至是，比他作为王诠胜的时候，还要觉得平静。

那时候他借用别人的身份，于是再美好也都像是镜中花水中月一般，越是幸福就越害怕失去，越是担心某一天，这个谎言会被戳穿，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而如今，他重新作为林季子的身份待在林本川的身边，哪怕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和林本川靠在一起呼吸交缠，他都觉得平和。

 

他再也不会用某些手段或是伪装去靠近林本川，他把自己最柔软的地方都暴露在林本川的眼前，用最诚恳的态度待在林本川的身边。

 

他希望能有一天，自己可以作为林季子的身份，被林本川主动敞开怀抱去接纳。

 

林季子在沙发上辗转反侧，却不知道，一墙之隔的林本川竟也奇异的没有失眠，仿佛这么多天没有好好入睡的困意和疲惫一下子都找了上来，甚至比王小秋还要更快的陷入了梦境。

而因为林季子回来而心情复杂的王小秋听着旁边传来的浅浅的呼吸声，也跟着深呼吸了一口气。

 

看来，这两个人终究还是要待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