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川】诉情长（十七）
假期还有一段时间，王小秋每天都要上学，一开始林本川就只是呆在家里，后来也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认命了，他开始去公司里面做事，他愿意来公司，林关中当然是高兴的，他给林本川没有安排太多任务，也不让他插手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不过林本川的能力倒是超乎了大多数人的想象，一开始许多人都以为林本川只是作为少东的身份来玩玩，结果等他真正工作起来大家才正视这个今年才上大一的孩子。
其实也是拖了上辈子的福，林本川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经验，但是当时也是把课程都学完了也参与了一定的实习，现在对于不是很难的工作他的能力也算是绰绰有余。
林本川以前也不排斥工作，但是也谈不上喜欢，现在主动提出来这个请求也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干，他甚至会抢下许多繁杂琐碎的小事，惹得公司里的员工都对这个勤劳能干的高材生赞不绝口，有人还会私下里说，林关中怎么这么好命，开了这么大的公司享受了这么多年，又有个这么优秀的儿子，不论长相还是能力都是数一数二的，真是老天不公。
他们这么说林本川也是多多少少知道的，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些东西，别人怎么说都是外界的声音，他不想听也不愿意听。
只要让他忙碌起来，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够了。
于是大家也会说，少东哪儿都好就是人有点冷，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林关中保护的太好了，好像不太习惯和别人相处的样子。
也没人见过曾经的少东温文尔雅的样子，所以也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林季子自从跟王小秋说过那些话，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林本川，可是他又想到，不就是自己让林本川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吗，他去见了林本川又能怎么样，说不定只是给对方徒增烦恼罢了。
他难得的变得犹豫，也几乎没有先例的生出一丝胆怯的心思，就只是因为要面对的人是林本川而已。
他知道小川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也知道林本川比他想象的厉害得多，可是一旦涉及到他们之间的事情，林季子就一点都不敢赌，他再不敢伤害林本川，也再不愿意让林本川因为自己而难过。
但是占据了林季子一整颗心的人，根本就不是他说要放下就能放下的，王小秋的话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他被自己的内心折磨，又想见林本川又怕见到林本川，手机的屏幕按亮又熄灭，也只是呆呆地坐在窗边，不敢给林本川打个电话。
想要掌握林本川的行迹对林季子来说很容易，他本就会在窗边看着林本川每日出入的背影，也知道了大概的时间，看着林本川的穿衣打扮也大概猜到对方也许是在中塑工作，他有点猜不到林本川的想法，最后还是快要被思绪撕裂。
死就死吧。
只要林本川没事，他自己又有什么重要呢。
林季子还是决定去见一见林本川，那人也许不再愿意见他，或者会埋怨他为什么还要出现，如果捅他一刀能让林本川不再那么难过，其实他也是愿意的。
一般早上的时候王小秋离开家没多久林本川就会跟着离开，这里距离中塑不是很远，林本川自己不愿意开车，林季子是知道的，于是他看着林本川偶尔坐两站公车，再平常一点就干脆走着去上班。
林本川的脚步不算快也不算慢，林季子跟着他走了那么多年的路，几乎能完美复刻对方一步的距离，于是他在后头跟着他，却看不见林本川的正脸，表面上的平静让林季子更加不安，他又没办法进到中塑里头，于是他一直等在外头，他知道中塑下班的时间，却发现众多离开的员工里都没有林本川的身影。
一直到他有点坐立难安的时候，林本川才出现在了门口，林季子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他皱了皱眉，还是像早上一样迈步跟了上去。
下班的林本川没有选择坐公车回去，林季子也就知道了对方为什么总是回来的会稍晚一些。
他跟在林本川后头，心里是难得的心安，面前不远处的林本川就好像是他的全部意义，他已经感受不到周围的环境，只有前面那个瘦弱的背影。
本来他以为自己会跟着林本川一路回去，结果出乎林季子意料的，林本川却在路过一个广场的时候在边上供人休息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林季子这才能从侧面窥到一点林本川的表情。
林本川在路边西装革履的呆呆坐着，他看着面前跑过的小孩子还有勾肩搭背放学的高中生，又看着互相搀扶的老夫妻和刚刚下班的职场人们，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林季子在背后不远不近的看着他。
他还记得曾经跟林本川放学一起跑到小吃街吃鱼蛋吃冰的日子，记得林本川跟他一起去街边的小店买衣服，记得林本川拿笔敲他的头让他抓紧复习，记得林本川所有生气勃勃的样子。
在那些回忆里，林本川会开他的玩笑，会狡黠地看着他笑，也会佯装生气让林季子去哄，可是现在的林本川又变得像上辈子一样，没什么情绪，也不再说什么多余的话，孑然一身的坐在那里，与欢快的街道格格不入，像是一幅油画，美却孤独。
林季子的记忆慢慢倒带，最后落在他在这个世界看到林本川第一眼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他想，太好了，林本川还活着，他会让林本川快乐幸福。
那时候他根本没考虑林本川有没有记忆，没想过林季子，甚至没想到林关中，只有林本川。
只有他的小川。
林季子突然就想通了点什么。
上帝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不是让他再一次去纠结那些过去，也不是让他继续沉溺于阴暗的泥沼。
尽管抛弃过去意味着要几乎经历脱胎换骨的痛苦和挣扎，但是那是为了林本川，所以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林季子还记得林本川生日的那天，在他和林本川对峙的时候，林本川看着自己笑，只是眼睛里都是止不住的眼泪，他的声音很轻，却还是一字一句慢慢地跟他说，
“杰德，你知道我死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以后的日子里，你会不会也有一点点后悔…后悔在你最后一面见我的时候，都没有对我说过一句哪怕是欺骗的喜欢。”
“但是我又想，我的杰德终于做了他想做的事，他终于可以放下了。”
当时林季子已经没办法思考，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满脑子都是完了的想法，连看林本川都觉得不真实起来，那天的林本川也哭了，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林季子的心上，让林季子都站不稳。
但是现在，一切又变得不一样了，他可能明白了林本川说这些话的意义。
林本川不是在怪罪他，也不是在埋怨他，他只是想问问林季子，在那么多相依为命的日子里，他是不是爱过他。
后来，在那么久的人生中，只剩下一个人的林季子有没有那么一点后悔，他的生命里再也没有一个叫做林本川的，全心全意的爱着他的傻子。
有的，林季子站在远处在心里回答他，我后悔了很久。
我后悔没有对你好一点，我后悔没有拥抱你，我后悔没有说爱你，更后悔让你以那样的方式死去。
我一直在想你。
直到死亡之前的最后一秒，我都在想你。
前头的林本川似乎是坐的够久了，他扶着扶手动作慢吞吞地起身，又一步一步往公寓的方向走，林季子便也跟了上去，只是拳头攥的死紧，眼底也变得有些红。
他几乎是用尽了积攒下来的所有的勇气，在那个他无比熟悉的公寓楼下拦住了林本川。
对方看到他明显被吓了一跳，平静下来后又只是咬着下唇看着林季子，他不太清楚林季子今天出现在这里的意义，身体却条件反射地有些僵硬，一只脚往后挪了一点拉开了一点距离。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却逼的面前的林季子眼睛里的眼泪直接落了下来，心里疼得快要没法呼吸，却只能忍着，因为这都是自己造下的孽，所以这些都是自己的惩罚。
他的眼泪让林本川有些惊慌，他搞不清楚面前的状况，林本川就那么站在原地，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半晌，他听到面前的人哽咽着说，
“对不起…对不起小川…我后悔了…”
“我后悔…没有对你说一句我爱你…”
“我后悔了好久好久…我对着你的墓碑说了好多话…可是你再也听不到了…”
“重来一次…我还是让你这么难过…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你…对不起…”
林季子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他却顾不上擦，只是慌张的一味地冲着林本川说话，他不敢去触碰林本川，生怕对方的厌恶，只是双手交抵着摩挲，
“我这样肮脏的灵魂却喜欢上了这么干净的你。”
“你可以不要林季子，也可以不要王诠胜，但是求求你，收下这份喜欢，这是我最干净的东西。”
“你是我所有的不堪和罪恶里，唯一的希望和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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